国家智能制造专家委员会委员、浙江省智能制造专家委员会主任  毛光烈

中小企业好，中国经济才会好、中国经济社会才会活、共同富裕的基础才会牢。这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性的结论。

工业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是世界性的难题。中国工业门类齐全、工业中小企业规模庞大，浙江小企业数量众多，理应在破解这道“世界性难题”中承担责任、作出贡献。

近年来，在浙江省委、省政府领导支持下，浙江省智能制造专家委员会与新昌、江山、兰溪、长兴、北仑、永康等县（市、区）合作，在一线实践探索中充分发挥“群众集体智慧”与“实操型智库”作用，共同创造了系统破解工业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难题的“浙江方案”。这是一套源于实践，又被实践所证明易用、管用系统解决问题的“组合拳”；是成功破解细分行业工业中小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遇到的关键环节上“五大难题”的方法论。

这套“浙江方案”，得到了工信部、浙江省委省政府领导批示肯定、发文推广。

浙江新和成股份有限公司实验室

工业数字化工程“牵头总包”实施的“新工程模式”

让工业中小企业破除“数据孤岛”不再难

长期以来，工业自动化工程公司、工业软件公司、企业管理软件公司、工业装备安装工程公司以及工业云平台公司等供应商“九龙治水”，各自分包工业中小企业数字工厂（车间）建设的一部分硬件工程或软件工程业务，使缺乏技术集成能力的工业中小企业内部数据孤岛丛生、系统运行分割、数据运行效率低下，工业企业客户苦不堪言。

针对这个工业中小企业的困扰，我们与江山市共同探索了由一家数字化工程企业负责牵头总包的“新工程模式”。这种模式要求牵头总包商全面负责数字工厂的统一规划设计、统一技术标准、统一管理工程建设与交付、统一负责培训、统一负责免费提供工程质量的保障，从而有效解除了工业企业对数据孤岛等方面的烦恼，受到了工业中小企业的欢迎。

例如，在江山木门工业企业数智化转型中，由南京金鹊公司负责牵头总包，由木工数控设备制造企业、工业软件企业、数字化培训服务企业等与金鹊公司签订分包合同，创造了“一家企业负责牵头总包并统一管理分包业务”的商业模式。该模式对工业中小企业而言，把消除数据孤岛等方面的全部责任都落实给了负责牵头总包的企业，从而解除了工业企业过去与各家分包商直接分包，而自己做不了数据与业务系统集成的困扰。

初级数智工厂的“新样本打造模式”

让工业中小企业做数字化转型决策不再难

这个“新样本”，是指得到了企业认可、由企业自愿学习的样本，与过去由政府部门或由国际某些智库确认“样本”的做法有所区别。

工业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决策难”。破除工业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决策难的思路是：建设一个投得起（花钱少）、做得成（没有数据孤岛）、做得好（投资回报率高），成效看得见、质量可放心、能照着样本做的数智工厂“新样本”，让决策能化繁为简、化难为易。

具体来说，要满足“投得起、花钱少”的要求，一是在“不添公司智能装备”的情况下先进行初级数智工厂的改造；二是从工业细分行业契入找准同行业数字化转型的共性难题，以降低同行业共性难题数字化转型的复制成本；三是尽量采用“行业云平台+系统的‘小快轻准’产品服务”模式,降低数智工厂的建设成本及运营管理成本。要满足“做得成、做得好，成效看得见、质量可放心、能照着样本做”的要求，就必须实施牵头总承包的“新工程模式”与“新合同模式”。

综上所述，有了综合采用上述举措建设数智工厂样本的“新样本打造模式”，后续的工业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决策难题就得到了有效解决。

宁波臻至机械模具有限公司车间

“行业云平台+系统的‘小快轻准’产品服务”的“新服务模式”

让中小企业数字化的生产、经营、管理不再难

系统的“小快轻准”产品服务模式，是工信部、财政部办公厅文件所要求的。“小快轻准”产品指的是“小型化、快速化、轻量化、精准化”的产品。在这里，“小型化”指的是“微服务产品”，主要包括工业数据集、工业数据单、工业数据表、工业数据图、工业数据码等，亦称工业APP；“快速化”是指通过技术中台、数据中台可快速开发、快速部署、快速推广应用的产品；“轻量化”是指可通过低成本开源开放平台开发的小程序与数据中台开发的工业App相结合的应用、可通过低成本的培训与实训、易学易用的产品；“精准化”是指可以为每一位一线操作员工与科室管理员工等量身定制的、适合每个岗位要求的、易学好用的产品。

“行业云平台+系统的‘小快轻准’产品服务”的“新服务模式”，聚焦数智工厂云服务的碎片化，针对ERP等应用传统套装管理软件多、培训成本与应用难度高、应用体验差、易用水平低的缺陷，解决了传统数据中心因缺乏行业云计算平台而导致的难以满足企业采购与生产协同、齐套生产的协同管理、生产与销售协同等经营与管理需求的问题，实现“工业中小企业数智工厂的经营管理不再累”。

永康市与维拓公司在永康电动（园林）工具行业首创了这种模式，进一步降低了数智工厂的建设成本，降低了数智工厂经营管理的难度，促进了数智工厂的提质、降本、增效，很受工业中小企业的欢迎，仅用一年多时间就推广到了60家企业。杭州市滨江区的中材邦业向“建材工业物联工程牵头总包商+行业云平台系统服务商”转型，亦取得了相当多的订单与相当好的业绩，2021年就承接了38个项目，累计合同2.8亿元，企业人均创利150万元。

“文本合同+附件（N+X清单）”的“新标准合同模式”

让中小企业在签订数字化工程承包合同时不再难

过去，相当数量的数字工厂建设工程的承包合同存在任务“标的”不清晰、造价不透明、工期较随意、培训与实训不落实、数字化工程质量免费维保缺乏承诺等合同不规范问题。工业中小企业因为对数字化工程合同“标的”的表述不熟悉，对如何计算工程款不明白、对如何管控工程质量与工期缺乏知识、对如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擅长，加上身处不规范的工业数字工程与行业云服务市场环境，而面临签订数字工程合同难、维权难等问题，从而影响了数字化转型的进程。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江山市首创“文本合同+附件（N+X清单）”的“新标准合同模式”。

在江山木门行业数字化转型中，江山市政府邀请智能制造专家、木门工业中小企业代表、木门工业行业协会代表、律师事务所代表等一起反复调研协商，成功编制了初级数智工厂建设工程项目、工期及工程款价格的“6+X”清单，明确了工厂数字工程技术与业务改造的标准；成功编制了江山木门工业中小企业初级数智工厂建设的文本合同，明确了初级数智工厂样本建设必须依法满足的权责标准；同时又将文本合同与附件（“6+X”清单）相结合，共同组成了“新标准合同模式”，规范了合同的“标的”、造价与工期，明确了培训业务、工程质量保障的责任，为工程监理与验收结算、不可抗力问题的处理提供了具有法律效力的依据。

从实践来看，“文本合同+附件（N+X清单）”的“新标准合同模式”，有三个突出的优势：

一是“标的”清晰、造价透明、工期明确，清晰地规范了工厂物联牵头总包方与工业中小企业方的权利与责任。

二是为中小企业提供了透明交易“点菜式”服务的便利。同时，标准合同的“文字条款”明确了数字工程牵头总包方必须负责对工业中小企业员工进行操作能力培训、承担工程质量若干年免费保障等责任，保障工业中小企业的合法权益。

三是有效防范了数字工程合同标的与造价欺诈、硬件工程偷工减料、软件及隐性工程弄虚作假以及逃避数字工程牵头总包方责任等行为，让工业中小企业在签订数字工程承包合同时不再愁。

江山市搭建木门行业云平台和数字化工厂

工业细分行业“学样仿样推广”的“新推广模式”

让数字化供需双方的中小企业共同发展不再难

“新推广模式”把令企业难以理解的数字化转型概念转换成让企业看得懂的“标的”，以“标准合同”规范了供需双方权利义务，为中小企业带来了“七大便利”：依照“新样本”作决策的便利，依照“新样本”找数字工程牵头总包商与行业云平台服务商的便利，依照“新样本”签订标准合同的便利，依照“新样本”预测投入产出的便利，依照“新样本”监理验收结算的便利，依照“新样本”做好企业员工培训实训工作的便利，依照“新样本”保障工程质量和工程寿命的便利。这“七大便利”，让中小企业看得清、算得明，因而自愿转、踊跃转。

“新推广模式”形成了“试成一批、带动一片”的高效率。江山市通过两年半时间在木门行业“做数智工厂样本、学样仿样推广”，已完成了43家木门企业初级数字工厂改建与运营；兰溪市已完成46家规上棉纺织企业的初级数字工厂改造与运营；永康市在一年多时间完成了60家电动工具企业的数字化转型；长兴县夹浦镇通过家庭织机入园（小微型企业园区）、建设初级数字工厂与创建数字化纺织小微企业园区，实现全镇1500多个小微型家庭纺织企业、近3万台织机入园与数字化转型；北仑区从2019年开始在模具制造企业开展初级数字工厂样板示范，现在已完成51家模具企业初级数字工厂的改造与运营；新昌县有198家轴承企业已完成了初级数字工厂改造与运营。这与过去“一家企业试点示范”只能完成一家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状况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解决了试点示范“只见盆景，不见风景”的问题。

“新推广模式”促进了工业中小企业（需求方）与从事工业数字工程承包及行业云服务的中小企业（供给方）的共同发展。从工业中小企业（需求方）看，他们越来越面临着“老产品提质难与接单难、新产品开发与推广难，企业招工难、降本难、减碳难、吸引人才难、盈利难”等窘境，唯一的出路，就是利用好这次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机遇。从从事工业数字工程承包及行业云平台服务的中小企业（供给方）看，对大集团大公司大企业的“数字化转型的大单子”，他们既接不上又不被放心；工业中小企业单个企业的数字化转型要求复杂，接单亦很不易，面临“单枪匹马”接单难、募资难、稳住人才团队难、企业生存难等诸多难题。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规范推广“浙江方案”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在“浙江方案”中，具有统领地位的学样仿样的“新推广模式”，既为从事数字工程承包与行业云服务的中小企业开辟了“批量化接单”的新模式，又解决了工业中小企业急于从数字化转型中“找出路”的问题。因此，“浙江方案”及学样仿样推广的“新推广模式”，的确是可以让供需双方实现共同发展的好模式。

总之，“新工程模式”“新样本打造模式”“新服务模式”“新标准合同模式”“新推广模式”等五大新模式互相联系、环环相扣，是一个有机整体，是系统性、适用性、针对性强的好方法，是浙江近年来推动细分行业工业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众多做法与案例中提炼总结出来的实践论、方法论，形成了系统破解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难题的“浙江方案”。可以相信，“浙江方案”必定会随着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实践的深入而不断完善提升，必定会在更大范围、更多细分行业的数字化转型实践中发挥更大作用。